舒靈打小就不認床，到哪都睡得很香，隨處都能當家裏一樣。

一覺醒來，已是上午八點多，本應很快結束的洗漱過程，卻耗去了她大把時間。

睡相緣故，頭上有一綹起翹的發絲，用熱毛巾壓了又壓，才好不容易服帖下去。

眼看快到約見的點，舒靈趕緊從行李箱裏拿了口糧揣進雙肩包就朝外跑。

一回生，二回熟。

這一次，舒靈都沒開導航，僅憑印象就順利到達目的地。

關享真是守時又盡職，她一到，就瞧見中年男人在大廳裏等她。

“舒主播——”他彎著眼，一派歡迎之態，走到舒靈面前時，他還故意改了稱呼：“噢，不對，應該叫舒老師了。”

舒靈：“……”友情擠笑。

“老板還在開會，我先帶你上去。”關享伸手示意。

舒靈寸步不離跟著他，進了電梯，關享人緣貌似很好，轎廂裏，除了她倆以外的五個人，其中三個都認得他，關享也一一招呼過去，有說有笑。

舒靈則縮在邊邊角，貼墻而站，眼一偏，看了下金色反光墻上的自己。

挖靠！那根毛怎麽又翹回去了！

使勁摁壓幾下，無果。

樓層已經到了，舒靈只能強迫自己忘記它的存在，由關享領著，繼續往秦總辦公室走。

剛到門口，一個平頭正裝青年迎接了他倆，他向舒靈介紹自己，眼底有難抑的激動：“舒主播，你好，我是秦總的助理，湯泓江。”

“湯先生，你好，”他如此客氣正經，舒靈也拘謹地點點頭：“我是舒靈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青年回：“我很喜歡你的直播，給我生活帶來很多樂趣。”

這難道是委以重任前的商業吹捧嗎？

舒靈暗覺不妙，掐緊了虎口的包帶子。

……

把舒靈交托給湯助理，關享才放心離去。

安排女孩在沙發坐下，湯助走去茶室，一邊沏茶，一邊對她闡明當前狀況：“秦總估計還有半小時會議結束，你先等一等，”

他把杯子擱到她面前，笑笑：“開局農藥也沒關系。”

“不用。”舒靈雙手撐著沙發墊，環視四下，陌生而寬敞的總裁辦公室，是極致簡潔的現代風，即便落地窗後有大片明凈日光透進來，置身其中，依然會讓人感覺涼颼颼。

湯助理回到自己辦公桌後，敲了兩下鍵盤，他從顯示器後探出頭來：“舒主播，你要是無聊也可以在公司逛會。”

舒靈擺手：“沒事的。”

呆坐了兩分鐘，舒靈瞥向湯助理，打算從他那套些話，即將任職，怎麽也得知道學生目前的學習狀況。

局促地摸了兩下頸側，舒靈開口：“湯助理。”

湯助理豎起腦袋：“怎麽了？”

舒靈：“我上次聽關享說，這段時間一直是你帶著秦總打游戲，他現在怎麽樣啦。”

一聽這話，原本還雙眼發亮，面帶笑意的湯助理瞬間垂下嘴角，沈寂兩秒：“……實話實說，不怎麽樣……”

他的笑流露出幾分尷尬：“我以前勝率六十，現在勝率只有二十多了。”

舒靈：“……”

別說了，她懂。

——

揣著前途未蔔的焦慮，命運多舛的感傷，舒靈熬完了這半小時。

正發著呆，辦公室門被人從外推開，舒靈望過去，身穿純黑西裝的男人已經走了進來。

視線撞上。

舒靈趕緊起身，嘴巴張了一半剛要叫人，男人擡了擡手，示意她坐回去。

舒靈只得接著把屁股貼回沙發。

湯助理站起來喊了句“秦總”，男人頷首走過，而後脫掉西裝，把它掛到了衣帽架上。

正裝其實很挑人，肩不能垮，腰不能粗，腿也必須達到合格的長度。不然撐不出氣勢。

舒靈報過一陣子的健身班，從那之後，她就有了留意別人身材的習慣。

毫無疑問，眼前的秦總很合這一類型的服飾，而且他平常絕對鍛煉有素，他朝自己走來，再坐到她對面的時候，她根本無法忽略，那些白襯衣下方的，隨著他尋常動作而隱約僨張的男性肌骨。

匆匆對視兩秒，舒靈收回視線。

新爸爸長得並不平易近人，五官似料峭陡峰，跟舒靈往日接觸的異性完全不是一個風格，所以，每一次見他，舒靈都不太敢正視他的面龐。

即使曾經見識過他驚天動地笑翻全場的反大後羿，但她還是打心眼底畏怯這個人……

“什麽時候到的？”秦總問。

舒靈端坐著，腰線筆直：“來了一會會。”

“酒店還住的習慣麽？”秦總似不經意地瞥了眼她頭頂。

“很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安靜少許。

秦總又問：“你制定學習計劃了麽。”

舒靈：……嘎？

什、什麽計劃，打個游戲還要來套官腔的？

應該是留意到女孩突懵的微表情，秦總靠回沙發：“沒定？”

上次來問目標，這次又問計劃，這人煩不煩哇。

舒靈蹙了蹙眉，又皺皺鼻梁，坦白道：“沒有，教到哪算哪吧。”

“我們只有十天時間。”

“嗯，”舒靈點頭：“我知道。”

她早就掐指算過，感慨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
又是安靜。

舒靈頭皮發麻，她想，剛剛兩段對話完全可以搬去知乎回答，【如何在十秒鐘內把天聊死】

“先學吧。”秦冕吩咐湯助理把平板拿來。

舒靈看了眼男人手裏的ipad，咽咽口水，啟唇道：“秦總，我提個小小——的建議。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作為初學者，最好不要用平板，畢竟屏幕太大，沒有手機操縱起來方便舒服。”

“嗯，”男人立即把平板遞到身側湯助理手裏：“給我手機。”

換好新設備，舒靈開了自己賬號。

拉開好友欄，【隊友沒我有錢】ID也緊隨其後上了線，舒靈飛快點進他游戲資料偷窺了眼。

？？？

芽兒咯！只有二十分的超低綜合分是怎麽打出來的？

貓用兩個爪子隨便刨刨也能玩出這個分吧？

舒靈把心一橫，視死如歸邀請他進組。

而後撓撓額角，以各種小動作來緩釋緊張虛脫感：“我們先打一盤吧，先看看你現在玩得怎麽樣，畢竟以前就一起打過一局。”

“好。”男人進了組。

開了游戲，秦總秒選趙雲。

舒靈頓覺眼前一黑，看來他的狗熊池又加深了。

……

二十分鐘，游戲結束。

如同渡劫，九九八十一難，難於上青天，舒靈感覺自己的靈魂再一次得到洗禮與升華。

因為秦總的趙雲發揮可謂是相當穩定！

所有技能都100%完美避開敵方英雄——

一技能數次穿墻失敗卡在那裏動彈不得面壁思過；

二技能沖著空氣使勁戳，有用程度還不如打蛋器；

每逢大招直接就地砸坑，仿佛要為整個峽谷松土；

六得一批。

舒靈沈聲，消化了一下剛剛的游戲過程，接受現實，用盡全力憋出了兩句驚喜之辭：“秦總玩得比上次有進步哎！”

一直在觀戰的湯助理見狀，五味雜陳，心情頗為覆雜，默默感嘆可能做主播的心理素質就是不一樣。

秦總倒是欣然接受，還詭異地謙虛著：“可以說缺點麽？”

舒靈：“……”那恐怕能說三天三夜陳列出來比你渾身上下的毛孔還他媽多！

秦總：“嗯？”

舒靈抿著唇，笑了笑：“那我就簡明扼要地先說一些游戲要點吧。”

話音剛落，男人忽地站起身：“等會。”

舒靈：？

秦冕走回班臺，從抽屜裏取出一樣東西，才折了回來。

等到靠近，舒靈才看清了他手裏的玩意兒，那是一本格外厚實的，純黑色的，軟皮封面的，商務筆記本。

扉頁上卡著一支萬寶龍鋼筆，黑身鍍金，看著很有質感分量。

舒靈眨了眨眼，不太想得出他要做什麽。

下一刻，男人取下鋼筆，擰掉筆套，翻開筆記本：“你說，我記著。”

舒靈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突然的瞬間，一個字都不想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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